自古以來,文人士子都渴望成才,追求功名,不論出身,無問西東,駱賓王也同樣。但遺憾的是,科舉不第,加上仕途艱難,尤其是遭人密謀設陷,駱賓王只能以“戴罪”之身,另辟蹊徑,應募從軍,立功沙場也就成了一種自然的選擇。
自孩提起,駱賓王不僅學文,也練武,因而具有出將入相的潛質,再加之“書劍傳家”是駱氏家族的傳統,因而還沒踏上西域土地,他就已在腦海中勾勒軍伍生活,充滿激情地寫下《從軍行》:平生一顧重,意氣溢三軍。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劍文。弓弦抱漢月,馬足踐胡塵。不求生入塞,唯當死報君。
詩人把自己的豪邁信念與邊塞的風光、酣戰的情景,巧妙地融為一體,其中“不求出入塞,唯當死報君”兩句,大有“投筆從戎去,馬革裹尸還”的英雄氣概,也充分體現了他立功報國的宏愿。
咸亨元年(670)四月底,駱賓王離開京城,沿秦川西行,穿越玉門關,直抵輪臺。
出于軍事目的設立的玉門關,是萬里長城的重要關所,從這兒西行可到西域。這個關所是國家權力所及之地,為軍事要塞。是年七月份到達玉門關,駱賓王寫了《早秋出塞寄東臺詳正學士》。這首詩一開頭就寫道:“促駕逾三水,長驅望五原”,說明他所走的路線經過三水、五原(《陳熙晉箋》注:三水即“今隸陜西邠州”,五原即“今甘肅寧夏府靈州”)。
離開了玉門關之后,進入了現在的新疆,駱賓王在巴里坤寫了《夕次蒲類津》一詩。這首詩寫的是隴右道蒲類津(今巴里坤湖)。隴右即隴山之右,特指隴山往西(古時候西為右)地域。一直以來,隴右是維護華夏文化的關鍵地區。
隴山,為渭河平原與隴西高原的分界,東滂千河(古稱汧水),南控渭水,被視作關中西面之險。漢初張良曾說:“關中右隴蜀?!笨梢婋]山險阻,可與蜀道并稱。隴山誠隔絕內外的一道山脈,在中原王朝與西部邊族(如羌、藏)的對峙中倚為屏障,具有重要的民族戰爭意義。隴山不守,則關中危弱,“國之右臂,于斯廢矣”。李世民破薛仁杲,唐突厥、吐蕃內犯,宋金爭戰,明克陜甘,都曾力戰于隴山。因而,唐朝在隴山以西設置隴右道,經營西北,既扼守河西走廊之咽喉要沖,又為西北交通樞紐,保障了絲綢之路的通暢,增進了東西方文化的交流、融通與互鑒。
因此,隴右是中華文明的一個重要發源地,是中華文明走向世界的主干路徑,是早期中國對外開放的前沿。絲綢之路,就是沿著隴右一路走向波斯、突厥、阿拉伯和歐洲。
離開了玉門關,駱賓王隨軍隊到了輪臺。輪臺是南北疆的交通要道,公元前60年,西漢中央政權就在這里設立了西域都護府。出輪臺,年底到了天山,在這里寫的《晚度天山有懷京邑》,就是這一時期駱賓王日常生活和內心思緒的寫照:忽上天山望,依然想物華。云疑上苑葉,雪似御溝花。行嘆戎麾遠,坐憐衣帶賒。交河浮絕塞,弱水浸流沙。旅思徒漂梗,歸期未及瓜。寧知心斷絕,夜夜泣胡笳。
這是一首生動反映唐代西北邊境軍旅生活的詩。這首詩通過展現悲涼肅殺的戰地風光,摹寫沉郁復雜的將士心境,表達了詩人對建功立業的期許和對普通士兵的關切。全詩描寫了西北邊地寒風蕭瑟、滿目荒涼的自然景象,特別是“交河浮絕塞,弱水浸流沙”,使人聯想到同時代詩人王維“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千古名句。全詩意境開闊,形象鮮明,詩人把直抒胸臆和借景抒情緊密結合,將愛國之情與濃重鄉思有機交融,表現出抵御外患、心憂社稷的家國情懷。
隴右地區是唐代詩人活躍的主要舞臺,是唐代有理想的文人安放心靈的地方,是他們所仰望的星空。隴右,地域開闊,地形復雜,樣態全備,山脈縱橫,峰巒巍峨,而且河流、峽谷、高原、平川、濕地、沙漠、戈壁皆有,長途跋涉,雖羈旅艱難,卻能拓寬視野,為他的詩歌創作提供大量的素材。駱賓王自四月份離開京城,由于沿途要征募兵士,走了三四個月才到涼州(今武威)、玉門關。出玉門關后,從蒲類津到天山,然后到安西四鎮,在長達兩三年的艱辛軍旅生涯中,仍以積極的心態、雄壯的氣魄、堅強的信念,描摹出新奇秀拔之景象,抒發了豪放奔騰之激情,在蒼涼的戎馬生涯中,直抒不甘平庸的胸襟。
這就是真實的駱賓王,無論是日常生活還是內心世界,即使經受嚴峻挫折,也不曾動搖他的初衷,改變他原先依循的軌跡。無論怎么落魄壓抑,他熱愛祖國的熱血,始終不曾冷卻。他在認準的方向特立獨行,即便寂寥寡和也堅持不悖。
駱賓王從軍西域后,又直接被調姚州平叛。據此推知,從咸亨元年至三年,詩人在西域至少待了三個年頭。三年中,駱賓王寫的有關西行的詩定然不少,但由于種種原因,當時就收集不全,加之歷代佚失,如今留存的就不多了。按現存較全的《駱臨海集箋注》統計,有關西域之詩僅存十余首:《從軍行》《西行別東臺詳正學士》《早秋出塞寄東臺詳正學士》《夕次蒲類津》《晚度天生有懷京邑》《軍中行路難同辛常伯作》《邊庭落日》《在軍中贈先還知己》《久戍邊城有懷京邑》《從軍中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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