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書店。
物質生活書店。
溪木素年書店。
溪木素年書店。
2000年8月,一家名為“物質生活”的書吧在深圳百花二路和百花五路的三岔路口正式開業。彼時沒有人能想到,這家屹立在街角的小書店,能在這座城市一開就是23年。一家主打精神消費的書店,卻起名為“物質生活”,這個名字除了取自法國女作家杜拉斯的隨筆集《物質生活》外,更包含了創始團隊對這家書店的期望,“人人來到深圳都為了淘金,為了追求物質生活,而我想做的卻是構建一個精神的空間”。就這樣,“物質生活”這個略顯反叛的店名和這家店一起,見證了深圳20余年的閱讀文化發展。
今天的深圳已經與23年前不同,“物質生活”創辦之初,創始人曉昱形容,“在這個人均購書量號稱全國第一的城市里,除了浩浩蕩蕩的書城,幾乎沒有一間有態度的人文書店”。而今天深圳除了有諸如西西弗、蔦屋這類的連鎖書店,也有眾多散落在城市角落的獨立書店。4月23日,第28個世界讀書日到來,深圳各地標建筑亮起與閱讀相關的標語,展現“閱讀之城”的美麗。今天的書店,已經不僅是買賣書籍的場所,而更多承載了文化交流的作用,20多年來,深圳的讀書氛圍越發活躍,各書店也發展出不同的面相與性格,要想了解深圳的閱讀文化,獨立書店是一個重要切口?! ?/p>
扎根社區的老牌書店
物質生活書店:“不在物質生活,就在去物質生活的路上”
物質生活創立20余載,來訪過的文藝名流不計其數,由文學到電影,從藝術到史哲,許多文化人把這里當作他們在深圳的基地,還在這個世紀初的時候,深圳文化人中間就流行一句話,“不在物質生活,就在去物質生活的路上”。這里迎來送往了白先勇、李歐梵、余秋雨、賈平凹、許鞍華、王小帥等等華語文藝圈內具有相當影響力的人。物質生活從創始之初就展現出極強的與港臺文化鏈接的風格,亦稱為深圳人窺見海外文化的窗口。
對物質生活的老客人們來說,這里早就不再是一家簡單的書店。從千禧年后讓物質生活聲名鵲起的那些文化沙龍,到后來成為周邊社區孩子們的“文化根據地”,物質生活早就成為這個社區的文化會客廳?;赝@20多年,早已數不清有多少人受到物質生活的影響。
有設計師在這里聽完導演分享后重拾電影夢想,拍出后來在國際獲獎的電影《回南天》;有與書店同歲的女孩在長大后出版了自己的藝術書籍,又回到書店做簽售;有母親為了孩子讀書搬來這附近,卻因為物質生活再也沒有搬走,在她給物質生活寫的信里提到,“我無法想象沒有物質生活的白沙嶺”;曾經還有一個媽媽,拉著書吧創始人曉昱說,“我跟孩子講,如果你有什么事,就跑到物質生活去,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一家書店何以對周邊社區產生如此大的影響?現任主理人孫嬌說,這是基于書店長年以來的文化積淀,物質生活作為一個扎根社區的老牌書店,與商業地產運作的連鎖書店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物質生活的選書從不依靠流行的排行榜,有著自己獨特的人文風格。又因為物質生活位于多所學校匯集的社區,這里承載起了周邊中小學生“課后自習室”的功能。有在白沙嶺片區長大的讀者說,倘若將物質生活擬人化,她就像一個博學、風趣、先鋒的小姨,從小照顧自己長大,傾聽成長心事。
23年,無論是這座城市還是文化市場都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紙質書被電子書搶占了市場,線下書店又被電商搶占了市場,實體書店的生存空間越發逼仄,物質生活也正面臨轉型之痛。物質生活能否延續深圳老牌書店的“小傳奇”?
孫嬌說,當下書店的運營情況就是“過了一天不知道第二天會如何,數據非常不好”,但每次見到書店會員,見到放學后魚貫而入的孩子們,和他們打招呼、聊天時,孫嬌就覺得,自己有責任把物質生活做下去,“因為這家書店已經和太多人產生了連結,物質生活已經不只是我們自己的事情”。
“文藝電影放映地”
小津書店:文藝電影吸引近600名會員 用書和電影治愈都市人身心
在景田地鐵站百米附近的商業區里,藏著一家叫做“小津”的獨立書店。這家書店其實并不偏僻,但它位于商鋪盡頭,并且在樓梯下面的角落里,用店主貓姐的話說是“比較隱秘”。這正好合她的心意,當書店晚上放映電影時,來這里觀影的影迷們不容易被打擾,“因為我們想吸引真正熱愛電影的朋友”。角落位置的另一個好處是租金低,這家書店也因此能持續經營下去,今年已經是第13個年頭。
小津的發起人之一是深圳一家電影社團的主理人,創立之初就是為了放映電影。后來4位發起人中的3人因為各種原因陸續退出,在雜志社工作了6年的貓姐不愿放棄這家書店,于是辭去工作,開始全身心投入書店的管理。
小津主要放映的是文藝電影,他們選擇的主要是歐洲三大電影節的獲獎影片,北京、上海等地國際電影節的放映影片以及國際著名導演的新片。在獲得導演許可后,小津會在店內與影迷分享。因為定期放映電影,這里聚集了很多影迷,“周圍的(影迷)十多年都不定期來我們這里看電影”。如今,書店的主要收入來自于會員制收費,現在會員有近600人。
書是小津的另一個關鍵詞。首任店長是個書迷,會定期舉辦讀書會。貓姐接手書店管理后,開始邀請一些深圳本地作家、導演來做分享。后來,書店也開始邀請深圳之外的其他作家、詩人來進行交流。貓姐覺得,深圳有很多熱愛閱讀的人。每到周末,書店里都是滿滿當當的,來這里的讀者點一杯咖啡坐下看書,“很多人一進來就覺得太舒服了。有一天下午特別有意思,一對情侶過來看書,女生看書睡著了,醒來后又接著看,男生也是。我很喜歡他們這種狀態,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彼X得,紙質書會給人帶來一種寧靜和治愈的感覺。
作為實體書店,小津和物質生活一樣,作為獲取書籍渠道的作用正在減弱,只靠賣書生存其實很難。而像小津一樣規模較小、背后沒有資本運營的獨立書店只靠賣書更不可能生存下來?,F在貓姐也在逐漸清理書店內的書籍,近年來她更傾向于收集限量版的特裝書,以及簽名版、收藏版書籍,她還會收集一些絕版書。她覺得,未來店里的書應該是“少而精”的,她理想中小津可能只需要200本左右的藏書?!耙院蟮臅鴷巧莩奁泛褪詹仄?,對于收藏品很多人更愿意買單?!?/p>
13年前,小津以深圳另一家著名的電影主題書店為目標而創立。如今那家書店已經搬走,貓姐覺得可惜,但她覺得小津并不需要成為它的替代者,“我成為小津就可以了”。
萬本藏書空間
溪木素年書店:書籍和桌椅都是淘來的 倡導共享精神空間
不同于物質生活的老牌沉淀和小津的主題鮮明,位于蛇口的溪木素年書店,打造了一個書香滿溢的空間,從英文原版書到各種古文經典藏書,書店幾乎所有的墻壁都被打上書架,擺滿了書。溪木素年的空間并不大,但店內卻錯落藏了一萬本左右的書,無論你坐在這家店的哪個角落,手能夠得著的地方,總是有書。書店主理人洋蔥夫婦日常會將他們還在嬰兒床里的寶寶帶到店里照看,就連寶寶的嬰兒床下,也都墊滿了書。有讀者形容,這里的氛圍像深圳的莎士比亞書店。
除了堆滿墻壁的書之外,溪木素年另一個為客人們稱道的,是店內的桌椅沙發。溪木素年里找不到兩張相同的桌椅,每一張桌椅都是洋蔥從各處淘來,挑選的標準就是“坐著舒服,想讓人坐下好好看書”。桌椅都有自己的標準,書籍就更是如此,洋蔥夫婦對書的品質要求挑剔,“我們不跟著潮流選書,更多選一些經典書或絕版書”。
很多人喜歡在溪木素年自習或辦公,在這里,每張桌子上都配有小臺燈,坐下的每一個客人都在認真工作或學習。進入這里,人們似乎就自然會被書店的氣質感染,不說話,完全進入沉浸式的工作狀態。
雖然也定期放映電影、舉辦讀書會,相較于其他獨立書店,洋蔥夫婦放在文化活動上的時間比較少,他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在讀書、選書、與客人交流上。這和夫婦倆本身的性格與愛好有關,和深圳大部分行色匆匆的年輕人不同,他們每天都花費相當多的時間在閱讀上,在店里,只要有時間,他們就捧起書來看。對他們來說,溪木素年更像是一個共享的空間,“單憑我們自己的財力,可能享受不到這么好的桌椅和這么多的書,但大家和我們一起來維護這里,我們自己也就有了一個棲息之地”。
也許正是這樣的心態,讓溪木素年得以一直堅持到了現在。洋蔥覺得自己沒有把這家店當成一盤生意,更多的是當成一種生活方式,在這里,既能維持自己日常生活開銷,又能享受讀書的樂趣,對他來說,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選擇?!澳壳暗臓I運情況就是收入可以維持日常運營不至于倒閉,但從精神層面來說,我們在這里享受到的快樂遠大于付出”,洋蔥說,如無意外,自己會一直把這家店開下去。
聲音
我有責任把物質生活做下去,因為這家書店已經和太多人產生了連結,物質生活已經不只是我們自己的事情。
——物質生活主理人孫嬌
很多人一進來就覺得太舒服了。有一天下午特別有意思,一對情侶過來看書,女生看書睡著了,醒來后又接著看,男生也是。我很喜歡他們這種狀態,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
——小津書店店主貓姐覺得,紙質書會給人帶來一種寧靜和治愈的感覺?! ?/p>
目前的營運情況就是收入可以維持日常運營不至于倒閉,但從精神層面來說,我們在這里享受到的快樂遠大于付出。
——溪木素年書店主理人洋蔥說,會一直把這家店開下去。
未來
獨立書店面臨轉型陣痛 主理人有著各自情懷
深圳的獨立書店遠不止這三家,他們的氣質與面相也遠不限于此。物質生活的運營團隊看著深圳二十多年來的變化,孫嬌說,深圳的閱讀氛圍正在變得越來越好,書吧內組織的文化活動參加的人逐年增多,政府重視、讀者參與,都助推了深圳文化氛圍的成長。洋蔥則覺得,深圳獨立書店廣度雖然比不上北上,但在文化深度上做得并不比這兩座城市差,“因為規模不大,我們才更重視活動的質量,重視真實的交流和體驗”。
幾乎所有的獨立書店主理人都同意,書店早已不是販賣書籍的場所,而成為都市里的精神空間。孫嬌把現階段物質生活的轉型錨定在“文化策劃”上,利用書店本身對文化的敏感性以及多年的積累,將書店變成一個文化的聚集地,同時也為有文化活動需求的機構提供策劃服務。
貓姐覺得小津應該是一個充滿個人特點的“綜合的藝術空間”,從而吸引與自己“同頻共振”的人來相互交流。而洋蔥更希望溪木素年成為一個精神的棲息地,讓愛書的人能在這里得到滿足。
書籍是緣起,文化是核心,空間是載體。雖然獨立書店主理人們常常自嘲過著“今天不知明天在哪里”的日子,但他們無一例外地都渴望著把書店經營下去,這份堅持,是文化工作者的情懷,也是這座城市的幸運。
統籌:南都記者 吳靈珊
采寫:南都記者 吳靈珊 焦明梁
攝影:南都記者 許松龍 趙炎雄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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